现在，很难吃到真正的山黄鸡肉了。以前农村的家鸡肉那个香喷喷的味道尚能回忆起来。小时候，临近过年时，母亲把家里养的鸡杀二只，退毛后剖了肚皮，用“鸡肚货“加点年糕片，与番薯粉一起做成羹，羹面撒上几片屋楼葱，那种味道至今难忘，油滋滋，鲜哒哒，韧带带，摇一瓢羹，闻一闻，放入嘴里，直入喉咙渗到心扉，过瘾啊。

这毕竟是遥远的味道了，现在去饭店里吃的鸡肉，放入嘴里，不用多嚼就融化了。前几天，几个同学在小区门口饭店小聚，与老板说好的要吃家养鸡的，结果只上了一盘白斩鸡后，老板抱歉地说“今天确实办不到土鸡，只能委屈大家了。”可是，饭店门梁上的招牌明明亮晶晶地写着“土鸡煲”。想吃土鸡肉咋这么难呢？

曾经的鸡肉已经越来越难以吃到了，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。我想了很久很久…，终于想出来一个理由，凡事根脚起，那就是缺乏“匐鸡娘”吧。

“匐鸡娘“是当年我们家乡对孵蛋母鸡的叫法，母鸡产蛋一段时间后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孵蛋欲望，这段时间内母鸡表现出不吃不喝、无精打采的样子，一直待在窝里不肯出来，我们也叫她“赖匐鸡娘“。如果人们不需要她孵化鸡蛋，而是需要她“醒”过来继续产蛋，那人们就会使出各种办法让她“醒”，一个是喂“活食”，强制喂饲泥鳅、螺丝、田鸡这些“活食”，另一个是用篾罩把她控制在浅水谭，让她只能立着不能匐，类似于坐水牢一般。另外还把她抛向空中，让她“飞“起来，如此这般几番“折腾”后，这“赖匐鸡娘”便“醒”来开始正常生活，不久又可以产蛋了。

以前农村每个家庭差不多都养几只鸡，一是平常能产蛋，二是需要时可以杀鸡吃肉。可以说，曾经有一个时期，一只“鸡”承载了一个家庭的活力。就说鸡蛋的作用有多大吧，有的家庭妇女用鸡蛋去农村代销店换取油、盐、酱、醋，有的女人还为自己的男人用鸡蛋去换兑老酒。另一个是鸡蛋可以化作成各种菜肴，譬如鸡蛋羹、炒鸡蛋、鸡蛋糕、荷包蛋，白煮蛋、番茄炒蛋等等，会打算的家庭主妇平常还把鸡蛋做成咸蛋，以备急时使用。鸡蛋还是招待客人的上当货，如糖炖鸡蛋，鸡蛋榨面等都是拿得出手的点心，如果出远门，还可以煮几个茶叶蛋，带着路上吃。过年后，“义务换糖”销货郎上门收走“鸡毛、鸭毛”，鸡的一身没有浪费的地方。

以前的农村家庭养鸡基本是靠散养，鸡苗的来源一靠购买，春天时候专门有那种鸡苗商桃着两大篓筐“叽叽喳喳“叫着的小鸡苗上门叫卖。另一个就是自己家里的母鸡孵蛋出小鸡仔。记得以前家里的母鸡有时会给我们惊喜，我家靠边的房子是柴间，一段时间母鸡“神出鬼没”，有时出来觅食，一转眼又不见了，一段时间后忽然“领出”一班小鸡来。

幼鸡很难辨雌雄，慢慢长大点后便可以分辨出雄鸡与母鸡了，这时候有阉割师傅路过，便叫住把雄鸡给阉割了，当然也会留一只雄鸡做种鸡。阉割师傅手艺都很好，但偶尔也会失手把鸡阉割死，以后这个阉割师傅就少去这个村庄了，也算是在这里“倒了牌子“。我记得小时候，我们那边的阉割师傅人们称呼他“长头颈”师傅，因为他人特别瘦长，而且走路时一把长柄雨伞挂在后背头颈的衣领上，让人很能记住他。雄鸡阉割后我们叫“线鸡“，有的地方叫熟鸡或者太监鸡。为什么雄鸡要阉割？还不是为了让他的肉更好吃，因为雄鸡不但肉瘦而且还有一股臊味。

养鸡也是挺有风险的。幼鸡的时候，经常怕被狗咬死，晚上怕被黄鼠狼钻进鸡窝给吃了，偶尔被人踩死的事也常有发生。养鸡过程中，特别怕遇上瘟疫，我们叫“瘟鸡埭头”，就眼看着一只只去埋了。还有一个风险就是吞吃了带药的食物而死鸡，当年，生产队为了防止鸡鸭到田里吃稻穗，在田边撒上带毒药的食物，鸡吃了后便呆滞起来，不久便会死去。母亲学会了剖鸡敦的急救方法，就是把吃了毒食的鸡胃用剪刀切开，翻抖出食物，用清水冲洗干净，然后缝合鸡胃，几天后便可恢复。后来我们发现，误食过毒食的鸡再也不会去觅吃毒食了，他们挺会“吸取教训“的。所以说要把幼鸡养大，着实要化不少精力。养鸡要花费不少鸡饲料，一般是大麦、玉米、米糠等五谷杂粮，基本是一天喂饲一到二次。早晨把鸡笼门放开后，那些鸡便出门去周边的野外觅食，家里有雄鸡的便是“带头人”，母鸡便跟着“带头人”到处觅食。我们家前面是小溪流与农田，左右是茶园，后面是竹园和柴山，所以鸡的活动场地比较广阔，白天出门后到处“窝飨”觅食，其间还不时地回家，围着我们转圈，“讨要”着有没有什么可吃的，因为当年我们常去捉黄鳝、泥鳅、螺丝和田鸡给他们吃，形成了他们不时“回家看看”的条件反射。到了傍晚，天色渐暗，母亲在屋外道地“啰啰啰……”地一通呼唤，撒上几把饲料，那些鸡便飞奔而回，扑通扑通地在地面挣起食来，还不时地“互啄”着。而我们几个孩子则点看鸡的只数，不少还好，少了就得去周边寻找。

到了秋天，放学后，我们把鸡归到竹篾笼子里，挑看去割了晚稻的田畈里，让他们觅吃收割遗漏下的谷物，而我们则拾稻穗或割点青草，到天将暗时再把鸡归笼挑回家，这时就不用再撒鸡饲料了。

家里养鸡也有讨厌的事情，那就是“鸡飞狗跳”，如果家里关着没有人在，鸡、狗、猫会追随嬉闹，弄得家里东倒西歪，还有就是桌面、凳子上给你撒上鸡屎。平常，家里的扫地也成了问题，刚刚扫过，一会儿又有鸡屎了，而且鸡拉屎专挑干净的地面。

养鸡是为了吃肉吃蛋，真正的家养鸡肉确实是好吃，块鲜嫩滑，色泽红亮，鸡皮香脆，滋味鲜美，实在令人垂涎欲滴。但是，真正的家养鸡已经很少很少了，有些人是去市场购买的肉鸡，或者说是半成熟的鸡到家里再放养一段时间后再当作家养鸡出卖，肉味自然要打折扣。至于用自己家里“匐鸡娘”匐出来的鸡再散养长大的鸡已是凤毛麟角，据说在王坛、稽东一带的农户里偶尔还有几户人家有这种正宗散养的鸡。（作者：孙法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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